芙蓉车兮桂衡

大学衍义补点评孝宣诏书还挺有意思的,尤其是刑狱相关

◇赐王成爵秩诏(地节三年三月)
  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犹不能以化天下。今胶东相成,劳来不怠,流民自占八万馀口,治有异等之效。其秩成中二千石,赐爵关内侯。(《汉书·宣纪》,又见《循吏·王成传》)

臣按此诏可见宣帝信赏必罚之政然史又谓或对帝言成伪增户口以防显赏是后吏多为虚名由是观之则帝之所以综核名实者未必皆实也则凡其所谓亲问考察名实不相应而知其所以然者岂尽然哉是故人君为治惟诚之为贵不察察以求立名不防防以求快意则不为小人所窥伺而堕其术中矣

◇诏二千石(地节三年三月)
  鳏寡孤独高年贫困之民,朕所怜也。前下诏假,公田、贷种食。其加赐鳏寡孤独高年帛,二千石严教吏谨视遇,毋令失职。令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可亲民者。(《汉书·宣纪》)

汉文帝诏曰方春和时草木羣生之物皆有以自乐而吾百姓鳏寡孤独穷困之人或阽于死亡而莫之省忧为民父母将何如其议所以振贷之

章帝诏曰盖人君者视民如父母有怛之爱有忠爱之教匍匐之救其婴儿无父母亲属及有子不能养食者廪给如律

 臣按汉世去古不逺其惠养斯民犹有古意观文帝宣帝章帝兹三诏者皆无上事而特下之颛颛然以惠此无告之天民其视魏晋以来因他事下诏而附列于条欵之中者有间也惟我圣祖登极之七年特诏天下其略曰曩因天下大乱死者不可胜数朕日夕虑上帝有责思之再三民间流离避乱父南子北至今不能防聚或子殁亲老而无养亲殁子幼而无依皆朕之过也今诏天下有司具名以言朕当惠居存养使不失所噫圣祖特下此诏盖自汉帝三诏之后所仅有者也

 ◇置廷平诏(地节三年十二月)

  间者吏用法,巧文浸深,是朕之不德也。夫决狱不当,使有罪兴邪?不辜蒙戮,父子悲恨,朕甚伤之。今遣廷史与郡鞫狱,任轻禄薄,其为置廷平,秩六百石,员四人,其务平之,以称朕意。《汉书·刑法志》

臣按汉既有廷尉而又立廷平后世以大理寺平允法司刑狱其原盖出于此

◇丧不繇诏(地节四年二月)
  导民以孝,则天下顺。今百姓或遭衰凶灾,而吏繇事,使不得葬,伤孝子之心,朕甚怜之。自今诸有大父母、父母丧者,勿繇事,使得收敛送终,尽其子道。(《汉书·宣纪》、《宋书·礼志》二)

臣按地节之诏即推广王制父母之丧三年不从政之意高帝七年令民产子复勿事二嵗岂非古人保胎息之遗意欤汉世去古未逺爱养元元之心犹有三代余风已死也而悯其丧未生也而保其胎人君以此为政则其国祚之长岂不宜哉

◇子匿父母等罪勿坐诏(地节四年五月)

  父子之亲,夫妇之道,天性也。虽有患祸,犹蒙死而存之。诚爱结於心,仁厚之至也,岂能违之哉?自今子首匿父母,妻匿夫,孙匿大父母,皆勿坐。其父母匿子,夫匿妻,大父母匿孙,罪殊死,皆上请廷尉以闻。《汉书·宣纪》

臣按律文亲属得相为容隐始此然宣帝诏所匿者止许父子夫妇祖孙而于兄弟及従子之于世父季父阙焉必若今律文凡有亲属除谋反大外虽奴婢雇工人为家长亦在勿论之限深得先王以刑弼教之意

◇岁上系囚诏(地节四年九月)

  令甲,死者不可生,刑者不可息,此先帝之所重,而吏未称。今系者或以掠辜若饥寒瘐死狱中,何用心逆人道也?朕甚痛之。其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若瘐死者,所坐名、县、爵里,丞相御史课殿最以闻。《汉书·宣纪》

臣按汉世人君宣帝最为苛急然犹下此诏且谓系者或以掠辜若饥寒瘐死狱中令郡国岁上系囚以掠笞者瘐死者所坐名县爵里以为殿最噫居宫殿之中而思囹圄之苦处清闲之地而念困阨之人人君宅心如是上天岂不祐之哉汉去古不逺所行多仁政然当是时赵盖韩杨之不得其死人皆归咎于帝之苛急及观是年及元康四年念耆老之诏则帝之心可知矣有君如此而于定国不能扩充其善心而引之当道岂不可惜哉

◇耆老勿坐罪诏(元康四年正月)
  朕惟耆老之人,发齿堕落,血气衰微,亦亡暴虐之心。今或罹文法,拘执囹圄,不终天命,朕甚怜之。自今以来,诸年八十以上,非诬告杀伤人,佗皆勿坐。(《汉书·宣纪》)

臣按周礼八议所议者皆国家之勲戚贵任也而老者不与焉臣窃以为年之贵于天下久矣虞夏商周未有遗年齿者也礼以贵贵尊贤敬老三者并言周官有议贵议贤之辟而无议老所谓老耄之赦仅见于三刺而与防弱惷愚并称葢怜之耳非尊之也宣帝此诏可以补周官之阙

臣按宣帝遣使赍此诏循行天下专以耆老犯法为言至末乃及存问鳏寡览观风俗察吏治得失举茂材异伦之士盖宣帝虽以励精严察为治然所举行者皆仁厚之政此则汉人之家法也

◇赐尹翁归子黄金诏(元康四年八月)

  制诏御史:朕夙兴夜寐,以求贤为右,不异亲疏近远,务在安民而已。扶风翁归,廉平乡正,治民异等,早夭不遂,不得终其功业,朕甚怜之。其赐翁归子黄金百斤,以奉其祭祠。《汉书·尹翁归传》

◇赐朱邑子黄金诏(神爵元年秋)
  大司农邑,廉洁守节,退食自公,亡强外之交,束修之馈,可谓淑人君子,遭离凶灾,朕甚闵之。其赐邑子黄金百斤,以奉祠祭祀。(《汉书·循吏·朱邑传》:天子闵惜,下诏称扬。)

臣按宣帝之于良吏不独生而褒升之及其没也犹赐金以奉其祭祀焉则夫当世之为守宰者安得不思所以感发而思奋哉夫人臣之为善恒苦于上下之隔絶而无由以上闻也上之人既闻之播于诏书致其褒嘉一则曰贤人君子一则曰淑人君子为人臣而得于上之称赞如此生有余荣死为不朽自非下愚不移者孰肯甘小人之归哉

◇复赐书报赵充国
  皇帝问后将军:言十二便,闻之。虏虽未伏诛,兵决可期月而望,期月而望者,谓今冬邪?谓何时也?将军独不计虏闻兵颇罢,且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又大开、小开前言曰:「我告汉军先零所在,兵不往击,久留,得亡效五年时不分别人而并击我?」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亡变生,与先零为一?将军孰计,复奏。(《汉书•赵充国传》:充国上状留屯十二利,上复赐报。)

 臣按充国为屯田内有亡费之利外有守御之备古今守边备塞之良法莫有过焉者也葢地以生物为功凡有土地斯有人民有人之处天皆生物以食之但地有宜不宜耳因其地之所宜而种人之所食随在而有有所不足而补助之取给于他所可也是故善为国计者必因天时尽地力不以其边塞之地沍寒之天而辍其人为之功此鼂错赵充国辈所以有塞下屯田之议也虽然守边之议固当尽屯田之利亦不可不知扰田之害宣帝问充国曰将军独不计虏闻兵罢丁壮相聚攻扰田者及道上屯兵复杀掠人民将何以止之充国复奏北边自敦煌至辽东乘塞列隧有吏卒数千人虏数大众攻之不能害今留步士万人屯田地势平易多髙山逺望之便部曲相保壍垒木樵挍聫不絶便兵努饬鬬具烽火幸通埶及并力以逸待劳兵之利者也臣愚以为必先无扰田之害然后收耕田之利今边塞可耕之地近城堡者固易为力若夫逺外之地地逺而势孤必如充国所谓乘塞列隧虏大攻不能为害而又有山阜可以望逺有沟堑可以限隔有营垒可以休息架木以为谯望聨木以为棑棚时出游兵以防冦钞如是则屯耕之卒身有所蔽而无外虞心有所恃而无内怨得以尽力于亩之中而享收获之利矣请当边境无事之时遣官循行边境相视土宜一如充国所言者处置防防分兵屯种且耕且守则充国之言不徒利于当时而且利于今日矣充国上议时有云惟明诏慱详公卿议臣采择臣于是亦云

◇益吏奉诏(神爵三年八月)

  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奉禄薄,欲其毋侵渔百姓,难矣。其益吏百石以下奉十五。(《汉书·宣纪》)

臣按此诏推洪范既富方谷之意益官之俸而于吏之小者尤加厚可谓善推古人之意而广之矣宣帝所谓吏不廉平则治道衰尤爲确论有天下国家者不可不知也

◇赐黄霸爵秩诏(神爵四年四月)
  颍川太守霸,宣布诏令,百姓乡化;孝子弟弟,贞妇顺孙,日以众多;田者让畔,道不拾遗;养视鳏寡,赡助贫穷;狱或八年亡重罪囚,吏民乡於教化,兴於行谊,可谓贤人君子矣。《书》不云乎?「股肱良哉。」其赐爵关内侯,黄金百斤,秩中二千石,而颍川孝弟有行义民三老力田,皆以差赐爵及帛。(《汉书·循吏·黄霸传》:天子以霸治行终长者,下诏称扬。)

臣按人君欲其政教之行于天下非得循良之臣承流而宣化于下其势不能以徧及也汉宣帝垂意于治数下恩泽诏书吏不奉宣霸为选择良吏分部宣布诏令令民咸知上意然后为条教班行民间民知太守之条教皆承天子之意故易于信从及其教化既行天子闻之又日诏以称扬之首曰宣布诏令百姓向化而歴数其政绩之美且赐爵及金并推及其郡民之贤者呜呼汉去三代未逺其君之求治臣之为治皆有古遗意后世则惟以簿书财赋为急未闻有及教化者矣虽有其言亦无其实为吏者固不暇于教化万有一焉不罹于文法幸矣况望増秩赐金徴入朝以为显官哉后世有志于教化之君其尚以宣帝为法有志于教化之吏其尚以黄霸为法

◇察计簿诏(黄龙元年二月)

  盖闻上古之治,君臣同心,举措曲直,各得其所。是以上下和洽,海内康平,其德弗可及已。朕既不明,数申诏公卿大夫,务行宽大,顺民所疾苦,将欲配三王之隆,明先帝之德也。今吏或以不禁奸邪为宽大,纵释有罪为不苛;或以酷恶为贤,皆失其中。奉诏宣化如此,岂不谬哉?方今天下少事,繇役省减,兵革不动,而民多贫,盗贼不止,其咎安在?上计簿具文而已,务为欺谩,以避其课。三公不以为意,朕将何任?诸请诏省卒徒自给者皆止。御史察计簿,疑非实者,按之,使真伪毋相乱。《汉书·宣纪》

臣按汉宣帝综核名实之主也故于考课之法特严考试功能有治理效輙以玺书勉励选用所表郡国上系囚有笞掠瘐死者又诏丞相御史课殿最然犹恐其上计簿具文欺谩又使御史按之使其毋以伪乱真噫善有赏恶有罚而又命御史按之恐其具文宣帝如此综核而在当时王成犹以伪増户口受赏人伪之难防也如此况漫不加意者乎本朝在京官考满吏部既考之而都察院又覈其实在外则州若府及藩司既考而又考之于宪司是亦汉人命御史察其非实毋使真伪相乱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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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一朝文帝、宣帝最有人情味,虽然他本质是个剥削者,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可能是因为早孤还有掖庭狱以及民间游历的遭遇,我发现他对孝道(丧不繇诏、子匿大父母勿坐)、刑狱、吏治(见汉书循吏传)非常关注。

◇平法诏(元康二年五月)
  狱者,万民之命,所以禁暴止邪,养育群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然,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增辞饰非,以成其罪。奏不如实,上亦亡繇知。此朕之不明,吏之不称,四方黎民,将何仰哉?二千石各察官属,勿用此人,吏务平法。或擅兴繇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逾法,以取名誉,譬犹践薄冰以待白日,岂不殆哉!

察计簿诏(黄龙元年二月)

今吏或以不禁奸邪为宽大,纵释有罪为不苛;或以酷恶为贤,皆失其中。奉诏宣化如此,岂不谬哉?方今天下少事,繇役省减,兵革不动,而民多贫,盗贼不止,其咎安在?上计簿具文而已,务为欺谩,以避其课。三公不以为意,朕将何任?诸请诏省卒徒自给者皆止。御史察计簿,疑非实者,按之,使真伪毋相乱

从元康二年诏书到他临死前那份诏书,头脑还挺清醒的hhh宣帝因为那句杂霸之言经常会被人觉得完全走武帝路线,其实不是的。他没有武帝那种外放的魄力,能平匈奴西域更多是承武帝余泽,他是内敛型的,是合格的守成之君,有文帝恤刑爱民的特征但不像文帝那样能容忍臣子之短,所以我更倾向于他是文帝武帝某些方面兼而有之。别说武帝,甚至霍光的政策,他也不是全盘接收。

“及至孝武即位,外事四夷之功,内盛耳目之好,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酷吏击断,奸轨不胜……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宣帝自在闾阎而知其若此。及即尊位,廷史路温舒上疏,言秦有十失,其一尚存,治狱之吏是也,上深愍焉”《刑法志》

孝昭幼冲,霍光秉政,承奢侈师旅之后,海内虚耗,光因循守职,无所改作……及至孝宣,由仄陋而登至尊,兴于闾阎,知民事之艰难《循吏传》

今丞相用事。县官信之,尽变易大将军时法令,以公田赋与贫民,发扬大将军过失《霍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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